八十年代初，农民一家分得了几亩地，更是不分昼夜地辛勤劳作，只为养家糊口，图个温饱。

黑牛已经将近四十了，后屯只剩他一个人还孤家寡人，他的同龄人早已娶妻生子。黑牛脸色黝黑，木讷寡言，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手粗壮而结实，上面的青筋突出像虬结的老树根。早年也有媒人给他说媒，但姑娘大都嫌他个子不高、家里穷，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如今父母年迈，他们也着急四处拖媒人再给说个媒，这次是砸锅卖铁也得给黑牛娶上媳妇。

媒人看这劲头，倒也忙着四邻八村的去找合适的姑娘。这年头，哪还有三四十嫁不出去的姑娘，只有娶不到妻的汉。媒人费力好半天劲，没找着，沮丧着去镇上的小酒馆了，酒馆里烟雾缭绕，甚是喧哗，他几杯酒下肚，便拉着店里的伙计说“这年头说媒不好说，跑断腿。”伙计听他讲明由来，突然说三十里外他姑姑嫁到的那个村里，有一个姓王的老头家还有一个姑娘没出嫁，因为人长得丑些，迟迟没有嫁出去。

媒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骑着车就去了。王老头见有人给自家姑娘说媒，打听到男方家啥样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双方家长可以见见。此后，水到渠成，两家人见面都没意见，黑牛也没说什么。结婚那天，女方家带来的嫁妆也不少，给黑牛家的三间茅草屋也增色许多，婆婆也是这么多年来终于喜笑颜开。

村里人看黑牛领着媳妇下地干活，表面上“嫂子嫂子”的叫着，背地里都称她丑妻。

丑妻在家干活勤快，里里外外收拾的齐整，她大都在家侍候公婆做些家务，黑牛在地里耕种劳作。这样平平淡淡，日子倒也过得舒服。

大半年过去了，丑妻还没怀上孩子，此时婆婆急了说“鸡鸭鱼肉该补的也补了，一样不少你的，你怎么没动静呢。”丑妻也没说话，只是听着。

黑牛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满地跑也是眼馋，无奈丑妻总是怀不上孩子。两年过去了，婆婆总是叨唠着要孙子的事，黑牛不在家的时候，她对丑妻使劲了脸色。

黑牛有时看他娘对丑妻严行厉色，也劝他娘说孩子迟早会来的。到了第三个年头，婆婆看丑妻还是怀不上孩子，于是怂恿着让黑牛离了再娶一个，黑牛起初是不答应的。后来有一天她又提及此事，黑牛不同意，他娘就坐在院子里大哭，捶胸顿足道“我的老天爷啊，再不生娃黑牛就要绝后了，我家的烟火怎么续啊……，老天爷你可睁睁眼吧……”，黑牛拉她回屋她不回来，黑牛就在堂屋坐着不作声，丑妻在西屋里掉着眼泪。

此时，院墙外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在叽叽喳喳议论着。旁门的几个婶子听闻动静赶紧赶过来，劝说黑牛他娘回屋去吧天这么热。黑牛他娘哭腔连天像唱大戏似的说“这个不孝子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啊……”，婶子们见劝说无效，就拉着黑牛出来说“先给你娘服个软话，有什么话回屋好好说，你看大家都在这看你家笑话嘞。”

黑牛没办法后来服了软，婶子们也觉得劝说成功心里暗自得意着。

没过几天黑牛就离了，黑牛他娘赶紧张罗着找下一门亲事。

那些婶子们看媒人这几天去黑牛家走得勤，很是纳闷。四下里一打听，才知丑妻已走，新媳妇又要登场了。

黑牛的新媳妇这次是个离了婚的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模样倒也有些姿色，只是嘴巴利索，好吃但不动手做，此时黑牛他娘倒是勤快了，给新儿媳妇忙前忙后的也不敢说啥了。

村里人见了黑牛他娘都说他家娶了个漂亮媳妇还带了个大孙子，黑牛他娘听了，脸上自是笑着，心里暗想过不了多久她也有自己的大孙子。

日子就这样过着，黑牛还是不爱说话，有时会在田间地垄上坐会儿。新媳妇挑嘴，有时嫌黑牛笨，也会摔碗砸碟子，黑牛不说话，自顾离开，只留他媳妇一个人在那骂街，东屋的那老两口就当没听见似的不敢言语。

喜怒无常的情绪在新媳妇的日子里上演着，黑牛越发没了精神，脸色也不如从前，走起路来有些老态了。村里人以为他是干活累的了，他娘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没过几日，听闻黑牛去镇上检查得了大病了，黑牛他娘在家哭天抢地却再也不声张了。黑牛越来越瘦了，陪他下地干活的那头老牛也是，奄奄一息。黑牛有时会在田垄上坐一天，身后事都与他无关了。

没过多久，地里起了一座新坟。新媳妇带着孩子走了，再没回来。

第二年清明节那天，村里有人看见黑牛家的地头上有个人影在上坟，走近了看是丑妻。丑妻后来嫁到了别的村，每年清明节都会来这给黑牛烧点纸钱。

村里的男人们都说“黑牛大哥这辈子值了，死后有个女人这样烧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