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丽那些年的骟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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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骟匠

张大丽

佛坪是块静土,自古就是,现在亦然。据县志记载人口最多的时候超过八万,八万对于其他县这还不够一个小镇的人口,而对于现在这个人口三万的地方着实是不尽的繁华热闹。这里气候温和,无严寒酷暑,山高水长,林深竹密,地广人稀,土著浑厚拙朴。在远去的战乱和灾年期间,这里就成了暂避的桃源世外了,或躲兵荒或离仇家,或逃瘟疫饥寒,一把篾刀一双草鞋独身而来,脚板子站定就有了一足安身之所。大多乱世而避,盛世而返,也有就此扎根深山,世世代代耕耙这片土地,也被这片土地一代代掩埋。留下了人,也就留下了他们的南腔北调各种方言,还有麻辣甜咸的口味,和各种谋生的手艺。

南边来的人多会编竹器和做木工,这深山里砍不尽的竹子就是他们取不完的财富。那年月无塑料 ,一应器物多是竹编或木制,陶瓷虽有,毕竟贵重娇气,家户人家过日子经久奈用是 。有着手艺农闲时现编现卖着变置点活钱,或是换取些生活物资,还有割漆的,凿石烧瓦的,老人就常说艺多不压身,一门手艺养一口,小日子也就那么过了,庄户人家再养个猪鸡牛羊,生活就天天日日的平淡静好了。有了这些个活物哼哼哈哈天长日长地大了,牲畜到头来不过是人的一刀菜,而这鸡鸭好宰,牛羊猪狗就得有个专业的屠夫来办置了。一则物什太大没得技术不好结果它们,二则不得要领动物不能很快毙命,延长痛苦也是不仁,于是就有了杀牛杀猪匠。这天下活物都一样,虽不都有七情六欲,三情两欲还都是有的,不给它们除了孽根,春风吹春花开时那躁动的欲根日日夜夜作祟,吃不得睡不得影响长膘。万物有灵有情,连动不了身体的植物都想方设法要引来虫蚁蜂蝶,更别说能跑能叫能找的动物了。

想起诗人*文庆写的一首诗《骟天麻》——朋友给了我一点天麻用开水焯了还是晾不干去另一位朋友家它晾的同一批天麻已透亮如玉如晶亮的羊角我问怎么晾的他说要剪去前芽后根去掉它们的念想我记起骟牛骟马骟猪骟羊就对天麻逐个动了手术它们就很快干透了

这里面就说到了另一行业,骟匠。杀猪匠只到年底户户屠猪过年才忙得不亦乐乎,属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活计。虽则杀生且肮臜,也算做是个师傅,得要定了日子上门敬一支烟去请的。而骟匠在农村里最是低贱,可能是因着他的工作总和躁动龌龊之事干连,也可能是因着收费太低的原因。似乎挣大钱的比挣小钱的要高贵硬气,同样是工作高低贵贱确实有分,且从来如此。一年四季都有猪娃牛崽出生长大醒事,他得日日走乡窜户主动寻活,尽管家家户户的猪羊都有麻烦待办,这不请自来,身份自更是贱了不少。我小时候住着的大院子里许多人家,家家娃娃崽崽鸡狗猪牛满满当当好不闹热,经常就有个骟猪匠来揽活。那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一口高亢的洋县口音,也不知他是从洋县一路揽活过来的,还是落户在佛坪另外一个乡镇的洋县人。足蹬一双黑色半腰水靴,脚大身重踏地有声,油亮的大脑门上汗光闪闪,细眼蓄着精光,一排大板牙微微龅出,敞着的大褂里腱子肉轻颤,一身匪气,像极了让子弹飞里姜文演的土匪县长。左肩一个看不出*的白的灰的还是褐色的褡裢,鼓鼓囊囊,里面有粮食也有他雪亮锋利的趁手家伙什。右手持一根精光锃亮的精铁打狗棒,杯口粗细,一米多刚刚适合抡舞的长度,顶头串一对铁环,见着人户先摇那铁棍好使环儿叮当做响,就像是在发通告,人心杂耳混不定能听见,每每人还未到,一院子的鸡狗先就拼命地乱叫起来。等到了曹门口,肖家的龅牙母狗就扑上去狂咬,骟匠把铁棍在地上嗵的一掼,并不打它,打狗得看主人,这是来揽活做生意的,为个狗得罪了女主人受她个嘴脸或是做不成生意就大可不必了,只嗨地一声爆呵:呔,你个龅牙小母狗老子还没嫌你丑,你倒嫌弃老子丑了!这一声吓得龅牙狗且退且叫,也引得娃娃们围上来。男娃们又兴奋又胆怯,想着那割出来的肉洒一把盐巴一勺辣椒粉湿纸瓜叶地一包,灶膛里一烧,那个味美得舌头都恨不能一齐吞下了,只怕那骟匠细眼一瞅龅牙一张来一句:小子诶,莫乱动,不听话爷把你那鸡娃儿也割了。明晃晃的刀子一摇,再皮的男娃儿也乖乖紧夹着双腿不敢动弹。骟匠轻车熟路麻利地跳进猪圈,提出一只猪娃子就院中一按,一脚从后颈处踩住,使它四只蹄子不得动弹,左手撑开后退腿裆缝。一旁早有女主人打来一盆清水,右手掬一把给那开刀处一撩,再探进褡裢取出器具。手起刀落听得猪娃一声哀嚎,那粗长的手指已在寸余长的口子里翻出了那不该生出来的麻烦,再刀子噌一声啪一下一团红肉飞进水盆,孩子们手疾眼快的得了就前面跑,没得着的后面追,笑着闹着跑开了。骟匠飞针走线麻溜地缝好伤口,就着盆子一边洗手一边吩咐女主别让它卧着,要走动,圈里垫些干净草,耐烦经管几天就好了。有钱的就给一两角,没的就米面给一两碗,粮食霉了蛀了鼠吃了猫尿了糟蹋的都不知道多少,庄户人家除了钱值钱,其它啥都不值钱,连命都是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就是天地的一季庄稼一季草木一般。这骟过的猪娃子有活的,自然也有死了的,是手艺问题也有其它因素。比如骟匠活儿太多手累了一下子没切中要害,有一旁的女主人太漂亮忍不住细眼一瞟,手一抖刀一斜这烦恼根子就没切净,也有突然猪娃子得了神力猛然一挣,刀就重了,这失败的手术别人不知,有时候自己也浑然不觉。手术成功的,几天就好了,此后猪生再无他念,贪吃贪睡一心长膘一心寻死。也有手术后伤口感染的,伤了别处的慢慢痛着烂着就死了。倒是那没得切净的自此烦根深重,守着一圈子无欲无求潜心等死的同伴日夜难眠,心神不定食水无味,这样的猪喂着不变不长膘,常常被女主人打着骂着,当然连同骟匠一起骂着。哪一日骟匠再来了,女主人依然是打一盆清水一旁看着一边笑骂:你个砍脑壳滴,那回把猪骟成走花子了,一天唧唧哼哼不吃不睡,喂了一年到头一把瘦筋。骟匠龅牙一咧嘿嘿笑着:那是嫂子你前世的冤家,你一天拧身子扭腰滴眼前晃着,这凡根咋得净嘛。女主人噗嗤一笑:挨刀滴,好行揍活(干活)。骟匠已洗净了双手:嘿嘿,我是想挨刀啊,只怕放着个小嫂子你可怜了。灶屋里哇哇哭着闹着,娃多肉少,抢着打着哭着把个女主气得抡一根棍子撵进去平熄战火了。叮叮当当声远了,一院的猪狗鸡鸭又都安静了,男娃娃们也放开步子飞跑着,怕着又盼着那远去的背影啥时候又转回来。妈妈轻骂一句:馋*,哪那么多猪娃子要骟啊,赶明天逮几个回来吃你?是啊,多少土地能种多少种子,多少种子收多少粮食,多少粮食喂多少猪狗,多少猪狗养着多少骟匠这都是有数有定的。正如多少骟过的猪活着,又有多少死了,也如撒种了,有收成,也有时候没有收成,是天意也是定数。该种依旧种,有收依然收,活着不怨,死去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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